1大战

    1.大战

    蚩尤破封，天地混沌，血雨连下三年，妖魔煞气蔓延三界，芸芸众生岌岌可危。

    妖魔得力量实力大增，为祸人间，流窜于神州大地。乘天圣明大帝刘沉香携上古法器炼妖壶净化妖魔的凶残之气，时至今日，天地间充盈的邪祟污浊已经大有改善。

    可最终，还是需要有人去再度封印蚩尤，创始元灵将这重担交托于威灵显化天尊杨戬，玉皇大帝又向创始元灵举荐了刘沉香，命他担任副帅，创始元灵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算是默认。

    大战在即，杨戬却单枪匹马闯入灵霄宝殿，质问玉帝，“沉香除妖多日，早已力竭！陛下，天界能人多如牛毛！你是想要存心戕害沉香不成？！”

    他说话时，三尖两刃刀泛着寒光，蓄势待发，好像下一刻就会刺穿玉帝的喉咙。

    玉帝不慌不忙地端坐在高位，冠冕上垂下的旒珠遮挡住了他闪着精光的眼睛，八万年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杨戬上一次闹上天宫还是为了瑶姬。

    不过嘛，之前他是将天庭搅了个天翻地覆，这次他恐怕要哑巴吃黄连了。

    朝堂上的神仙都在劝阻杨戬，让他冷静，不可如此无礼，实则不少人都在心里编排玉帝，沉香游走三界，身心俱疲，玉帝竟还让他去参加大战。

    “二郎真君，你先息怒，此事是圣明大帝亲自来请愿的，朕只是帮他同创始元灵托个话。况且大帝身怀数件法器，法力雄厚，有他在，也能事半功倍不是？”玉帝慢条斯理道。

    杨戬冷笑道：“你少拿废话搪塞我，无论沉香是否自愿，都不能让他参与此次大战，否则我便弃了元帅之职，让蚩尤毁了你天界，取你性命！”

    太上老君一听，这可不得了，连忙上前劝说：“真君大人，你可是司法天神哪，怎能说出此等不负责任的话呢！你一向是以守护三界众生为己任的啊！”

    杨戬心口一痛，数万年来，因父母之祸，他忍辱负重，为了不让玉帝王母暴虐无度地残杀世人，他一步步委曲求全，只为了设立新天条守护天下之情。

    后又发生三圣母与凡人通婚生子之事，他为了meimei和外甥做了许多不得已的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怎能让沉香再度涉险。

    沉香……沉香啊……

    这可是重要到超与他性命的人，沉香若出事，要他如何苟活？

    “三界众生？天地真神数不胜数，创始元灵、鸿钧老祖、陆压道君！哪一个不能参战！九州之下皆为其土！可他们却袖手旁观，居高临下！哪怕区区杨戬都能挂帅出征！”杨戬被逼无奈，眼含泪花，“杨戬死不足惜，哪怕挫骨扬灰，也请放过沉香，不要让他涉险。杨戬从此愿听调听宣，唯天庭马首是瞻！”

    太上老君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他早就觉得杨戬对沉香怀有不一般的心思，今日便是更加笃定，杨戬心高不认天家眷，却能为沉香在天庭为“奴”，是经得起揣摩的。

    可转念一想，三圣母和刘彦昌四万年前相继殒落，杨戬也只有沉香这样一个知心的亲人了，是该珍重。

    玉帝是心动的，但这个诱惑还不够大，他的棋局远不止于此，“二郎真君不必多言了，创始元灵写下的战事簿，朕也无能无力，你且去吧。”

    玉帝心如磐石，即使杨戬一再忍让也无济于事，杨戬素日里不是个脾气温良的，当下便捏紧了三尖两刃刀，目怒如凶兽，瞪了玉帝一眼之后，转身离开灵霄宝殿，就腾云要去西方极乐之乡找创始元灵讨说法。

    李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二郎神……不是要去极乐之乡吧？！”

    太上老君眉心一跳，喊道：“快，哪吒！快去追真君！万不能让他在极乐之乡跟人打起来！嫦娥仙子，你快去真君神殿请圣明大帝过来！”

    “是！”

    “是！”

    杨戬才出南天门，就见沉香驾云而来，沉香看对方急色匆匆，素来不失风度的人失了态，便明白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舅舅，什么事那么着急？”

    杨戬收起怒气，宽和一笑，说：“没事，舅舅去和众神商量讨伐蚩尤一事，你且回去好好休息，舅舅晚些再陪你。”

    “舅舅，创始元灵不会见你的，也不会答应你的请求。此次大战是我毛遂自荐，与旁人没有半点关系。”沉香拉住杨戬朝服的玄色大氅，大氅表面的龙纹拧在一起，就像杨戬痛不欲生的心。

    杨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桃花般好看的双眸里有震惊、愤怒、不知所措，就是没有责怪，“沉香，你疯了？！”

    哪吒嫦娥赶到时，舅甥俩已经在南天门外吵开了。

    沉香平静道：“我意已决，多说无益，舅舅，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你放肆！我是你舅舅，没有我的允许，你竟然……竟然敢……”

    “舅舅，我们在内是血亲，在外各司其职，还望舅舅理解沉香。”

    “呵……”杨戬冷笑，眼眶红得像染了胭脂，泪眼朦胧道：“理解？沉香，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沉香抬头看向他眼中，没来由地胸口泛疼，他咬牙捏拳，掌心的rou狠狠凹陷下去。

    哪吒见状，前来劝和，“杨二哥，你别恼，沉香早已是顶天立地的天神了，自有他的思量，你不如……”

    “你放屁！”杨戬怒火中烧，一把攥住沉香的手腕，狠道：“刘沉香，你若执意参战，就不要认我这个舅舅！”

    沉香身体忽然僵住，流注在五脏六腑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嫦娥蹙眉，不满道：“二郎神，你是长辈，怎可这样逼迫沉香？三圣母若是知道了，可该寒心了。况且，你在外面如此严厉地训斥沉香，岂不是当着众仙门掌掴他的脸？”

    “杨戬家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杨戬冷漠地丢下这句话，便带着沉香回了真君神殿。

    被晾在一旁的二人，嫦娥脸色还好些，哪吒就气不过了。

    “这个杨老二，我好心来缓和，他却这样摆脸色！沉香现在的修为说不定都比他高了，也不知道他在杞人忧天什么！”

    嫦娥一言不发，颇为深沉。

    不出所料，二人进了自家门定是吵得更厉害，当然，沉香不敢跟舅舅顶嘴，大部分时间都是杨戬在斥责说教，连哮天犬和三首蛟都只敢心惊胆战地在门外等候。

    二人只听得沉香在屋中寂寥之时说：“沉香执意如此，舅舅若是实在不允，那便断了舅甥情分也好。”

    此话一落，满屋无言。

    哮天犬只记得主人不久后就出来了，低着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和蓄满的泪。

    沉香最终还是参加了讨伐蚩尤的大战，且是作为副帅协助杨戬。

    乌云遮蔽，不见日月，这一战，由二郎神挂帅，召集李天王、哪吒金吒两兄弟、太阴、雷公电母、四大天王、四方神、南斗六星君、八仙、二十八星宿等仙家，及十万天兵天将，另有青丘狐帝涂山淙、地府五方鬼帝相助。

    沉香气血不足，觉得胸闷气短，皱皱眉也就过去了，他握紧了开天神斧，视线不禁投向杨戬，浑浊的双眼略有清明。

    杨戬不愧是三界第一战神，但看他腾云驾雾，手执三尖两刃刀，脚边卧黑色神犬，身后是无数天兵神将，气势磅礴，吞天灭地。

    又见他头戴飞凤冠，身着银色战甲，披风飞扬，双目猎猎如有光，气宇轩昂，俊美无双，偏偏作战时眉眼冷峻，实在是上神该有的威仪。

    沉香苦笑，此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

    但无论如何，玉帝答应他的事都会做到，那样他也能放心许多了。

    大战一触即发，只见蚩尤拔地而起，其样貌奇特，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目光凶狠，红如血雾。

    沉香振臂一呼，众神将与他腾云而去，围在蚩尤面前。

    “你是……轩辕氏？”蚩尤音如巨石震山，雄厚浑浊。

    沉香淡道：“天下众生，皆是炎黄子孙。”说着，他看了杨戬一眼，对方会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蚩尤仰天大笑，声如洪钟，杨戬设下一道屏障，以免天兵被震伤。

    “我蚩尤统领九黎部落，为民造福，三界众人皆应以我为尊！轩辕氏神农氏，此等肮脏之人，也配为你们这些愚昧小神推崇？！”

    沉香冷道：“那你便转世轮回再造福苍生吧。”

    蚩尤不愿再废话，提起虎魄刀，刚要砍出去，杨戬便挥起三尖两刃刀向蚩尤要害刺去，他朝后一挡，猛烈的神力与魔力相抗，蚩尤心下一惊，竟低估了杨戬的力量。

    “李天王！哪吒！攻他眼睛！”沉香高喊道。

    奈何无法，蚩尤的力量太过强大，他的命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触碰到的。

    此战艰辛，在人间历经两月之久，不少神仙负伤，但蚩尤也不堪重负，逐渐虚弱，最后沉香杨戬二人一个劈斧而来，一个三尖两刃刀攻入其命门，蚩尤在凄厉的惨叫中被再次封印。

    三界再度祥和，血雨逐渐散去。战场满目疮痍，硝烟长久未离。

    沉香脚下祥云消失时，他的双脚也落在了地上，他手腕颤抖，默默地看着蚩尤沉寂下去的封印古迹，不语。

    杨戬腾云落在沉香身边，托起他的手臂，道：“沉香，我带你回去疗伤。”

    “舅舅，你不是不认我了吗？作甚来找我。”沉香勉强一笑，故意咄咄逼人。

    杨戬温柔地看着他，说：“气话而已，咱们……还有隔夜仇吗？”

    “哎呀！”这时，哪吒飞到了二人中间，一手搭着一个人肩膀，道：“你们舅甥俩磨叽什么呢？！这浩劫都结束了，还闹别扭！沉香你也是，二哥都主动服软了你还阴阳怪气的！走走走，回天庭该整装的整装，该疗伤的疗伤，完了把孙猴子猪八戒梅山兄弟他们全拉到二哥的真君神殿喝酒！喝他个三天三夜！”

    沉香无奈，哪吒就是这个性子，哪怕自己也负了重伤，也能洒脱地谈笑风生。

    杨戬正要收兵，这时王母的昆仑镜沟通了天人两界，一道蓝光铺来，形成摇曳雄伟的光柱，玉帝在灵霄宝殿中传话。

    “众爱卿做得很好，朕倍感欣慰，待诸位返回天庭，朕自当重重有赏。”

    各路诸神一一拜谢之后，玉帝又对沉香说：“好了，乘天圣明大帝，速速拿出炼妖壶，抹了蚩尤身上的煞气吧，可不能再让他为祸三界。”

    沉香心下存疑，踌躇片刻，还是应下了，他走到一片空地上，拿出怀里的炼妖壶，此法器很是奇特，乃是上古时期的青铜器，纯净之气与一道邪祟气共生，互不冲撞。

    眼前这炼妖壶散出玄色光芒，升到空中，众仙家中有不少是第一次见识炼妖壶威力的，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杨戬一直在观察沉香的脸色，一场鏖战损耗元气，他肯定疲惫极了，待炼化结束，就尽快带沉香回去吧。

    沉香施法要将整个蚩尤冢纳入炼妖壶，却猛然发觉不对劲。

    他怎样念口诀，也无法释放炼妖壶的威力，只看这法器周遭缠绕的烟雾由黑转红，发出“嗡嗡”的轰鸣之声。

    “快走！”沉香对着身后仙家高喊道，可为时已晚，炼妖壶聚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直朝沉香攻来。

    这股力量很有针对性，似乎是在刻意报复。

    黑光几乎将天宫遮蔽，又引得电闪雷鸣，沉香自知法力枯竭，根本逃不掉，才准备一人挡住魔力，以免他人受伤，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银光闪进他的眼瞳。

    沉香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眼前被黑雾笼罩，还有……他的舅舅。

    杨戬不假思索地飞身替沉香挡住一击，炼妖壶的魔力过于厚重，甚至将杨戬的战神盔甲打碎，直穿他的五脏六腑，连心脉都被一齐震碎，他们都是神仙，自然知道这一招下来杨戬恐怕要魂飞魄散了。

    黑雾消散，炼妖壶也掉落在沉香脚边。

    杨戬跌跪在沉香面前，每一寸皮肤都渗出血来，他的飞凤冠早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微鬈长发自然而然地散开。

    他脸上汗水涔涔，下半张脸都是暗红的血，触目惊心。

    “舅……舅舅……舅……”

    沉香跪地向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探知奄奄一息的杨戬。

    杨戬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混合着泪水，但双目深情宜喜，温柔似水，“幸好，你没事。”

    “沉香，不要救我……”

    还有……

    算了，那些不该说的话，就该被一直埋在心里，随着他的魂魄消失在世上。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众神仙皆是惊愕地说不出话，唯有化成人形的三首蛟和哮天犬跪在杨戬的rou身旁，尤其是哮天犬，泣不成声，只呜咽着呼唤主人。

    灵霄宝殿上的玉帝见状，扶着龙椅的手稍稍收紧，不过须臾便又神色如初，王母微瞥玉帝一眼，一言不发。

    沉香木木地抱着杨戬已经断气的rou身，掌心凝聚一团金色华光，源源不断地输入杨戬体内，可杨戬此刻已是无根之木无本之源，再怎样也是徒劳。

    上古神器炼妖壶的威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青丘狐帝涂山淙此刻的注意力却在沉香注给杨戬的力量上，他眉毛一挑，腹中自语：上古神力？

    刘沉香是半神之身，被封大帝不过是六万年前，他如何能修炼上古神力？莫非……他是创始元灵的徒弟？没这可能，创始元灵早在数亿年前就说过永不收徒，那……

    是该好好揣摩揣摩。

    “怎么没用，怎么没用！”沉香耗费了太多神力，唇色更加苍白，体力也在透支。

    一旁的哪吒红了眼，怒砸火尖枪，愤恨道：“可恶！可恶！！”

    他收来乾坤圈，要砸了这蚩尤冢，被李靖及时阻拦。

    李靖拍拍沉香的肩膀，宽慰道：“大帝，节哀吧，不要再消耗心神了，你心里清楚的，二郎真君的元神已散，魂魄也都消失在三界之中了。”

    沉香动作一顿，金光淡了许多。

    是啊，他都知道，魂飞魄散，无能为力了。

    “不可能！是我感知不到而已，恰好你们也感知不到！对……我们法力都损耗太多，一时糊涂也正常……”沉香抱着杨戬，几近癫狂，“鬼帝呢……神荼！张衡！你们快……快把舅舅的魂魄找回来，快啊！”

    五方鬼帝互相对望，很是为难，但又怕沉香发疯大闹阴司，便只能假意答应，转眼消失在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