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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三 運命のルーレット廻して

    

幕三 運命のルーレット廻して



    想要被他杀的你17

    工藤優作様

    拜启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因工作上的调动,上月,我搬离温暖的南意小岛,回到少年时长大的关西地方。您是否会感到意外呢,和您相遇时说着一口流利关东话的我,其实是在关西地区长大的。

    大阪城洁白如故,于心斋桥游玩时,我偶遇少年时的故人。都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与他早已不是少年时的模样,灯影绰绰,交杯换盏间竟让我难得有一丝疲惫。少时颠沛流离,很难想象自己拥有未来,处事待人自然谈不上温和,留下许多欠债。如今被人找上门来,也算是天道轮回。临别时,被评价说我如今脾性温柔了许多,有几分大和抚子的味道,我没有反驳他。所以我大抵确实是有些许成长了吧。

    前往东京时途径横滨,路遇箱根驿传的跑者。海风混着监督的喇叭声遥遥传到耳底,还有路人此起彼伏的“頑張れ”,穿着黑色运动服,与我同一年纪的跑者如一颗黑色弹丸般,连超数十人,像一道闪电。

    那样心无旁骛的模样,奋力挥洒青春的模样令我感到十分陌生。我的青春充斥着乏味的工作和无聊的愚蠢的大人,不停更改的监护人像跑马灯。《白夜行》里,唐泽雪穗面对倒在血泊中的亮司,一次都没有回头,一如不想回头面对过去的我。社会派总是充满了太多的无可奈何和避无可避的残酷命运。少时读来觉得滑稽,现在却已然不想再读。因现实总比推理小说笔下的本格更变格,社会小说描述的光影,远不及现实千分之一的黑暗河流。

    我真正的父亲可以为了追寻光明抛弃一切,将自己扮成阳光下一个假面的人偶,活成另一个陌生的模样。我时常质疑他那样做的必要性,他因为失去最重要的友人而选择按照友人最后的心愿而活。那样的他难道真的不是一具行走的空壳?虽然在我看来,他原来生活在黑暗里的时候也和我一样,只是一具没有意义的行尸走rou。

    听闻您最近在编撰关于搜查官的电影剧本,我在工作中也有幸接触过一些搜查官,他们各有特色,共同点大约都是某种“自我牺牲”性。生物的本能是利己和生存,这样反本能和利他性格,或许是人类独有的产物。我觉得很有意思,希望您能写出优秀的剧本。

    敬具

    xx年2月14日   小早   于东京迪士尼

    --

    你将信封封装好,投递入邮箱。走出门,诸伏景光站在那里,看着你的眼神带着一丝丝复杂。你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以为你不会写太久信,火急火燎地和公安的线人交换了消息,才发现根本不用太着急,他其实有很多余裕,可以慢慢来。

    你觉得自己像个知道丈夫出轨,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每天笑呵呵过日子的软弱妻子。而你的丈夫对于你知道并纵容他出轨这件事也有一丝猜测,因此他总是在面对你时带上一丝愧疚,加倍地想要补偿。

    你现在就是这样一个靠着原谅丈夫出轨来获得宠爱的懦弱女人罢了。

    他主动热情地牵起你的手,拿着地图介绍道,“接下来我们可以去排云霄飞车的队。是你很喜欢的过山车项目。”

    “好啊。”

    你微笑着点点头。

    排队时,前面有个让你有点眼熟的高中生一直和自己同行的女生喋喋不休地谈论着福尔摩斯和他的观察法,他还热情地随机举了现场的例子来印证他的猜想,直到他的视线扫到你和景光两人时,他居然愣住了,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

    想要被他杀的你18

    你眼睫轻颤,依偎在苏格兰的怀里,他高大的身形衬得你被紧身黑色毛衣包裹的躯体越发娇小可爱。他察觉到你躲避的动作,虽然不知道你意图为何,还是伸手将你揽在怀中,你的一边脸颊紧贴在他的胸上,他用一只手轻轻为你梳理头发,抬手遮挡住了你露出来的另外半边脸。

    “新一。”毛利兰唤了一声怔在原地的少年,“轮到我们了。”

    “啊啊来了……”工藤新一跟着毛利兰一起坐上云霄飞车的座位。身后,那对黑衣的男女也坐上了位置。

    双眼虹膜异色症,一种在漫画设定中较为常见,于现实中很少发生的病例——一只眼睛是深红色的,另一只眼睛却是钴蓝色——没有错,这样稀有的瞳色,他曾经见过那个女人,在三年前的纽约……

    云霄飞车缓缓爬升,工藤新一的思绪复杂。她身边的男性毫无疑问是个危险人物,手上有着明显的枪茧,气质冷酷,很有可能从事黑色行业。他们是什么关系?看上去动作很亲昵,他们来游乐园做什么?约会?不,有哪里不太对。他们身上有着微妙的违和感……

    飞速降落的云霄飞车让他过度思考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下。不管怎么样,等下去试探一下好了。

    “啊啊啊啊啊——”

    云霄飞车杀人事件——发生。

    ***

    你看着草地上被苏格兰一个肘击打晕的高中生侦探,蹲在他身边,观察了会他英俊的脸,然后抬头看苏格兰。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要灭口吗?”

    你的脸色有些难看,“啊,果然是我太纵容你了吗?总是对我明知故问。”

    “抱歉。”他掏出一把枪,对准少年的头。

    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故事可以在这里终止吗?

    远处的夜空升起了烟火,像遥远的、此起彼伏的枪声。

    近在咫尺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收起枪,低声和你道:“别每次都这样考验我,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答案的。”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反复询问啊。”你从怀里掏出APTX4869,直接给工藤新一灌下。你站起身,“我很好奇嘛,与黑暗格格不入的正义,究竟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呢?会死掉的哦,我一直都这么和你说了。如果无法将自己伪装得和我们一样,你会死得比任何人都快。”

    他牵过你的手,低头亲吻了下你的额头,“谢谢。”

    “谢什么。”

    “这么关心我。”

    “我只是好奇,好奇啦好奇。就像追连续剧一样需要有一个结局,我只是想看看答案而已。”

    “我知道。所以谢谢你的关心。”

    “我没有——”

    “要买吗?米老鼠气球,今天开车了,可以带回公寓。”

    “……要。”

    他笑起来,突然伸手把你像抱小孩一样侧抱起来。你尖叫一声,坐在他的手臂上,双手不安地抓着他的肩,“突然干嘛!?”

    “带你去买气球。”

    “不要这样买——好像我是你女儿!放我下来啦——”

    “梨绘每次这样撒娇的时候都很可爱。”他很认真地说道。

    “……啊输给你了……真讨厌,讨厌……请把我当作成熟的可以和你上床的女人——”

    “床上的样子也很可爱。”

    “……”你彻底认输,埋在他怀里,不想再继续说话了。他把气球缠绕在你的手腕上,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你忍不住小幅度地挥动手腕,蝴蝶纷飞,气球跟着起起落落。

    “你看,这样玩气球的样子不是很可爱嘛。”

    “……闭嘴!不要再说了!”

    想要被他杀的你19

    日本现行列车的轨距只有1067毫米,不论是与欧洲还是中国的标准轨距相比,这都是过分狭窄的距离——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现在正躺在轨道上,怎么躺怎么不舒服,脖子枕在轨道一边的话另一头的脚就有一大半都在外面;整个人往上挪挪吧,轨道又把你的胸部顶起来,这样列车压过去的时候岂不是直接挤爆心脏。

    呜哇,那场面也太糟糕了,女人的尸体哪里都可以被压扁,唯有宝贵完美的胸部不可以。

    你看着尚且没有被太多光污染的群马山区的澄澈夜空,在这个稍稍有些寒意的秋夜发出一声长叹。

    可恶!上世纪各国铁路发展史中世界标准轨普及化的失败要为你今日在长野新干线上的自杀未遂承担起主要责任。

    你终于放弃,翻了个身,在耳边越来越响的铁轨共振中,将自己旋转90度,躺在了轨道的内部。列车车头的灯光在湿气浓重的山林雾区形成散射的通路,澄澈圣洁又美丽,像极了灵魂摆渡的通道。

    你闭上眼,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你头顶穿过,狭窄通道挤压而过的气流如狂风般拂过你的发丝,你感觉到有一滴水落在你的脸上。

    靠!什么东西!不会这么倒霉吧,今晚真是糟糕的卧轨体验,你以后再也不要突发奇想来尝试这种一点也不愉快的自杀活动了!你摸了一把脸,指尖在鼻尖轻嗅。

    诶?是血的味道。

    列车驶过之后,你猛地弹坐起身,跳起来朝列车驶来的方向沿着铁轨往前走,走了大约几百米,你终于找到了目标物体: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你观察着死去之人脸上最后一刻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离世的幸福感呢——这张死亡的脸。

    你将手插进黑色风衣的口袋里,略微有点迷茫,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你从旅馆跑出来的时候携带电话放在苏格兰的口袋里,现在身上可以说是空无一物。不远处有个拿着手电筒的人逐渐朝你走近,应该是接到列车通知前来查看的护轨员,灯光打在你的脸上——有点刺眼,你微微眯起眼。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个时间进入轨道……”

    他的话语中止了。

    你好心提醒他道:“挪挪脚比较好哦,你踩到他的组织器官了。沾上了之后洗鞋子会有点麻烦的。”

    ***

    深夜,群马县,高崎站。

    遭遇列车晚点的毛利小五郎在打哈欠的间隙,眼角余光瞥见了匆匆而过的略微熟悉的墨绿色身影——是群马县的警察,山村cao。

    “毛利侦探!”偶遇偶像的山村刑警看上去非常高兴,“这次是大事件!群马县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诡异的杀人事件了——一个美丽恶毒的妖怪少女竟然在数年间持续不断地将成年男子搬运到铁轨上使其被列车残忍地碾轧而过!”

    仅仅从一句话里就听出无数槽点的江户川柯南露出半月眼:不愧是山村刑警呢。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不过,随着山村cao对案件详情的进一步介绍,名为江户川柯南,实际身份为在游乐园被黑衣人灌下毒药之后身体变小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脸上逐渐露出凝重的表情。

    他跟着毛利小五郎,走过车站的长廊,在休息室门被推开的时刻,与坐在里面端着一杯水正打算喝的异色瞳女人对上视线——

    江户川柯南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女人见到他,还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

    她无声对他道。

    想要被他杀的你20

    你好像吓到小朋友了。有这么可怕吗?我们曾经见过好几次面欸,不仅仅在东京,在纽约也曾经相遇过——话说他现在紧张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应激的刺猬,就让人很想手贱地伸出手指头戳一戳。

    你刚想把手伸进口袋里,他就挡在所有人的面前,大喊道:“小心!她有枪——”

    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里,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蒟蒻荔枝果冻,你一边剥开外面的纸,一边无辜道:“本来想给这个小朋友的,但他好像不太需要,我就自己吃了。”

    说着,你将果冻丢进了嘴里。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毛利小五郎率先给了柯南小朋友一发正义铁拳,“乱叫什么你这个臭小鬼!”

    “啊哈哈……”柯南尴尬捂头,看你的目光仍然有些惊疑不定。你尝试着再次将手伸向口袋,但他这次不再上当了,虽然看你的眼神仍然十分警惕。

    ——啊,变得无趣了。

    墨绿色西服的刑警对你开展了一番离谱对离谱的案情问询:“姓名。”

    “绿川梨绘。”

    “外国人?”

    “嫁给了一个日本人。”

    “真是看不出来是已婚的太太呢……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自杀。”

    “欸?”

    “就是很常见的那个啦,那个,卧轨自杀,和丈夫吵架之后跑出来,没有地方去只能选择自杀,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吗?”

    “……”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唯独一人,朝你看来的视线带来无法忽视的恨意。太明显了吧,那种无法被掩盖的情绪,犯人先生哟。你仰头靠坐在椅子上,神色轻松:“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毫无疑问,犯人就是你!绿川太太!”

    直面毛利小五郎指认的你知道——你已经第一个被排除嫌疑了。

    ***

    与此同时,群马县,某个温泉旅馆。

    诸伏景光看着窗外浓重漆黑的夜色,小声道:“行动会不会太急了,零。”

    “四年过去,她已经成长为琴酒那样的高级干部了。你难道希望她进一步迈向黑暗的深渊吗?”

    “zero,你不了解她,哪怕真的被逮捕,她的举动也很有可能出乎你们的意料。”

    “你很了解她,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我最初也想将她纳入证人保护计划,可是你看看她入境日本才三个月就犯下多少桩大案——整个东京的地下势力都因为她的搅局而再度躁动不安,甚至大阪那边也开始响应。她和琴酒完全不一样,Hiro,这四年你一直和她在一起,你是不是——”

    诸伏景光似有所觉,转头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她只是太聪明,又一直找不到在意的东西。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降谷零看着在组织中潜伏至今的发小认真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把那句“你是不是对她有私情”问出口。他相信景不是那种分不清工作责任和感情的人,哪怕诸伏景光现在整个人周身的气质真的变了很多。当初梨酒带苏格兰去意大利时,警方是有考虑过召回卧底的,脱离本岛之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且没有意义,但最终景光拒绝了并跟随梨酒卧底至今。

    南意的黑手党竞争残酷又激烈,景光现在周身都仿佛浸染了黑暗的气息。对血腥味敏感的相关职业人员可以一眼就辨认出他的不简单。

    谈话一时之间中断,两个人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中。此时,电话铃声响起。

    诸伏景光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梨酒的手机,看着来电的陌生号码,对着零打了一个手势,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绿川先生吗?”

    “是我。”

    “我是群马县警察本部的刑警,您的太太因为涉及一桩案件,正在高崎站接受问询,我们需要您立刻过来配合案件调查工作。”

    “我马上就过来。”

    挂掉电话,诸伏景光与降谷零面面相觑。

    “是她又干了什么吗?”

    “听上去像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还被警察抓到——”

    对上降谷零欲言又止的表情,诸伏景光有些尴尬地补充道:“除非她是故意被抓到、想让我过去。”

    想要被他杀的你21

    “这次的被害人和之前几次伪装成卧轨自杀事件一样,在死亡前数个月都曾有过想要跳轨但被巡查员拦下的记录。绿川太太有前几次卧轨事件的不在场证明,她是犯人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据说高桥先生多年前原本是列车的司机,因为亲眼看到有人卧轨自杀,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才转职成为护轨员。高桥先生,你说这样就可以在巡查的时候及时发现想要自杀的人,救下他们的生命。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因为多年前那起列车事故,你从此憎恨上了卧轨自杀的人群,你用催眠药迷晕被害人,将他搬运到铁轨上;身为铁路系统一员的你对列车的时刻表了如指掌。在列车来临前,你叫醒被害人,让他感受到真正的死亡来临前那一刻的心情,而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受害人因为催眠药的效力无法逃离铁轨,最终被列车撞死。这就是你复仇的方式。”

    你托着腮,看着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睡觉推理的飒爽英姿,考虑着要不要使坏踹一下桌底下的小孩。还是算了吧,你今天真正想看的戏码不是这个,而是——

    房间的门被敲响,推门进来的高大男人开口道:“您好,我是接到电话前来接受问询的绿川……”

    他的视线在落到山村cao身上的时候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光。电话里你们说我的太太卷入了一桩案件,她现在还好吗?”

    景光的视线穿过人群,和你看戏一样的眼神对上。

    你近乎无声地吹了一个口哨。非常令人感动的童年伙伴的再会,不是吗?

    “您就是绿川太太的丈夫,绿川先生?啊!你不是小景吗?小景,我是小cao啊,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小时候一起建过的秘密基地——”

    “抱歉,我不认识你。这位警官先生,您应该是认错人了。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小景。”

    “欸?可是你和小景真的长得好像。特别是眼睛……而且你们的名字里面都有光,真是好巧啊哈哈哈……”

    “……”

    场面一时之间尬住了。苏格兰沉下脸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人都察觉到他的危险和不悦。江户川柯南更是再次瞳孔放大,僵在原地。

    所幸这个时候还有本次案件的犯人来救场,被揭露罪行的他恶狠狠地看向了你:“没错!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这些不尊重自己生命,却丝毫不考虑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影响的家伙都该死!最好笑的是,他们在铁轨上醒来却发现自己不能动的时候,全都惊慌失措地向我求饶让我放过他们说他们还不想死。他们死前那副慌乱害怕的样子真是让我恶心!还有你!绿川小姐!你也和那些人一样,只是个嘴上说着要自杀,实际在面对死亡的最后一刻也会逃避的胆小鬼罢了。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杀死!下地狱去吧!”

    高桥先生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水果刀,向你冲来。

    相比于在场陷入慌乱来不及应对的其余人,你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一个,你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刀口停留在你的眼前,然后再也难得寸近。

    有着纯澈蓝眼睛的危险男人一手抓住嫌疑人的手,另一只手钳制在对方的脖子上,使其动弹不得。他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和你对上,“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他这样说道。

    ——啊啊,生气了。

    结束完笔录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这种生气的状态。他的生气对你来说是稀有物,上一次他发脾气还是因为你用很轻慢的态度折磨一个敌对组织的俘虏却不让他死,上上一次是你因为你约好了和他的行动计划最后却一个人擅自行动然后伤得很严重。

    坐上副驾驶的你小心翼翼地探头、明知故问:“生气了?”

    “也不是生气。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这会给不相干的人带来危险和麻烦。”

    “没有不相干的人。”

    “……”

    “除非你们一开始就没有遇见,否则所有已经存在过的东西都会留下证据。每一个深陷黑暗的人都知道自己会为身周的一切带去厄运。那些因为丈夫混黑就被牵连折磨死的女人和小孩你难道还没见够吗——”

    “我就是为了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才选择现在这条路的。”

    “……”

    你盯着摇动的雨刮器,视线跟着它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车内的暖气发出接近无声的气流声。你将手张开,放在暖气口,感受着从你指尖穿过的温暖干燥气流。

    你听见他道:“我之所以不希望你再继续待在组织里,是因为我担心你有一天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掉。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天真但是——”

    他将车在红绿灯前停下,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车前,你想听见雪的声音,于是你摇下了一点车窗。风透过缝隙吹过你额前的发,然后穿过你的沉默,传达到他的耳里。

    在红灯跳跃到最后几秒的时候,你把车窗关上。车内重新恢复寂静。你听见他开口道:“和你待在一起的四年里,我见证了你的日常生活离死亡究竟有多近。梨绘,我只是希望你的未来可以离死亡远一点而已。”

    想要被他杀的你22

    你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复,而是伸手打开了电台。将你座位下的窃听器黏在了音响的正上方。

    电台此时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昭和时期就流行的歌曲,なごり雪(残雪),这首歌流行的时候小侦探应该还没有出生吧。希望他可以好好欣赏一下。

    你和苏格兰回到了温泉旅馆。苏格兰把窃听器扔了,然后问你:“谁放的?”

    你笑了笑:“只是侦探的好奇心而已,不用管。”

    你们回到房间,你察觉到有外人来过的痕迹。搞什么,波本,你居然在你幼驯染的房间里装了这么多的窃听器。你们究竟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你脱掉外套,拉开拉门,你们的套房内就有温泉,你一件件地解掉衣服,然后踏入温泉池。

    温热的水流浸没你的身体,你闭上眼,沉入水底。过了没多久,一双有力的手就将你拽起,你破开水面,开始剧烈地咳嗽。水从你的鼻腔和呼吸道涌出,他拍打着你的背,帮你排出肺部的水。

    苏格兰看着你,他问你:“就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你吗?”

    因为窒息,你的眼角现在全是泪水,你喘着气,看着他,道:“我也一直在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多年了,你既没有死掉,也没有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苏格兰看着你,他蓝色的眼睛在温暖的灯光下闪着光,像湖像海,像阳光下的一切水平面,他问你:“那我可以吗?”

    “?”

    “可以为了我而活下去吗?这样说可能很过分,但我现在还是无法接受你会死去这件事,哪怕对你来说这一切都是痛苦。可是……还有几个月樱花就要开了,我想带你一起去看。”

    你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你从水里站起身,亲吻他的唇。

    他用与平常不符的热情态度回应了你,然后扯了条浴巾,将你围住之后打横抱起,把你放到了卧室的榻榻米上。

    在他想要进一步时,你伸手挡住了他:“我的箱子里里有几瓶注射药剂,拿过来吧。”

    苏格兰虽然不知为何,仍然起身去拿。你考虑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拆掉波本装的窃听器,但波本安装的实在是太多了——算了,小侦探听歌,波本只配听床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到一半砸耳机。

    带着几罐玻璃瓶装药剂的苏格兰回来问你:“这是什么?”

    “肌rou松弛剂和催情剂。”你伸出手臂催促道,“快点。”

    苏格兰的表情有些犹豫,“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让你拿着皮带抽我好像会更困难一点——不是吗?”

    他问:“你和琴酒每次都是这样的吗?我以前有段时间一直以为你是非自愿的想让你不要去找他,后来才知道……”

    “才知道有问题的人就是我。琴酒只是在遵照我的意愿上我而已——你如果不行的话还是算了吧,”你有些失望地坐起身,伸手去找你的浴衣,“对正常人来说,这确实很难接受,这就是我从来不找你的原因,琴酒最近会回东京一趟我还是——”

    他伸手,直接掐住你的脖子,将你攒在枕头上。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的手紧紧掐住你的脖颈,你没有任何呼吸的可能,你的脸庞渐渐发红,眼睛开始充血。但你始终抵抗着自己身体的本能,没有用手去掰开他的手臂。

    他在最后一刻放开了你,看着你再度因为窒息而咳嗽的痛苦模样,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将针管插进药瓶,抽取药剂后,刺穿你的皮肤,注入你的身体。

    苏格兰伸手扯掉领带,将你的双手绑起,他的表情晦涩不明,压在你耳边的轻语像梦般朦胧不清:“我会让你快乐的。”

    想要被他杀的你23

    你靠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此时此刻,东京,一张针对你的围捕网络正在紧锣密鼓地编织之中。

    “很久不见了。波本。”有着一双翡翠般眼睛的男性朝用枪指着他太阳xue的金发男人打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招呼,他总是有着某种超脱于生死的冷幽默,“我抵达日本还不到三天,还请让我先见完梨酒最后一面再送我上路。”

    “虽然不知道你们FBI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两个几乎同时期被梨酒踢出组织的卧底搜查官此刻仍然保留着当年他们对彼此的称呼,“莱伊,这是我们日本内部的事情,不需要你们FBI来干预。给我滚出去!”

    “嘛嘛,不要这么生气,”赤井秀一的表情仍然很平静,他安抚人的不紧不慢的口气常常只会令人更生气,“你可以把这次行动看作是我个人的行动,这一切只是我作为一个当初被她无情甩掉的男人生出的报复心作祟而已。那是很难令人忘记的背叛,她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不是吗?”

    降谷零冷笑道:“别找这些谁听了都不信的借口——”

    “人手不够,”赤井秀一沉稳地打断他并分析道,“你这点人真的难以拦住她。那可是一头发起疯来连我也会为之畏惧的披着人皮的野兽。她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杀人的时候像一台专门为了战争而研发的机器。还是别让你手下那群人送死了吧,在那种局面下,多一个人都是让她多一个突破口。”

    降谷零这次没有再反驳他。想要完好地捕猎一只活着的猎物远比杀死她更困难,更何况她本就行走于生死之际,凝视深渊已久。

    “她很敏锐,非常非常敏锐,在我所有遇到的人里面,哪怕是琴酒都没有她那样灵敏的嗅觉和可怕的观察力。她天生就是个黑暗生物,你这样大动干戈的抓捕只会提早惊动她。”

    “车站不行的话,列车怎么样?无法逃离的新干线。把范围控制在一个车厢里,她上车之后察觉到不对想要下车时车门已经关闭列车启动——”

    “很好的想法,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件悲哀的事实,狭小的空间内你们未必打得过她。”

    “再加上你的狙击。”

    终于得到加入许可的赤井秀一微微一笑,“我会尽量小心不打死猎物的。”

    “到时候我们的狙击手也会和你一起。他们会看着你你必须要听我们的指挥——”

    “……”

    “喂!别装出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样子!可恶的FBI!”

    ***

    你们办理退宿登记的时候,前台的视线一直扫过你的脖颈。你不得不从包里拿出围巾围上,并对她说道:“这是我丈夫亲手织的围巾,很可爱吧。”

    她回答说“可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僵硬。估计是把你想象成了被家暴之后还要勉强在外人面前维持颜面的妻子。

    你们归还了租的车,抵达车站。苏格兰去买票,回来时还顺手买了铁路便当,你看到便当外表之后就笑了起来,吐槽他:“干嘛在群马买北海道的海鲜便当,你这也太奇怪了。我们不是在札幌旅游啊!”

    “因为想到你很喜欢吃螃蟹。”苏格兰的表情也很复杂,他也察觉到自己这个举动有点傻,“但是我也真的不想再看见魔芋了。”

    想到这个的你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啊,确实,我也不想再看见魔芋了。”

    你们一前一后登上列车,进入车厢的走道之后,你站在原地没有再移动。

    苏格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你没有跟上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你,“怎么了?”

    你的脑中闪过刚刚经过的关闭洗手间的门,在苏格兰仿佛看到什么恐怖东西而震惊颤动的瞳孔里,你猛地下蹲,躲过了背后袭来的一道直拳。

    你抬头,与袭击你的人对上视线——波本!果然是听墙角之后产生的来自单身狗的愤怒吗,居然等不及你到东京,这么快就出手了。

    想要被他杀的你24

    你猛地弓起背,向后撞去,波本被身材娇小力道却如同炮弹的你撞退了好几步,他在站稳之后,第一时间伸手想要掐住你的脖子,却被你如同猫咪般灵活扭动的身体躲开,你抬腿便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回洗手间,转头立刻朝苏格兰喊道,“下车!”

    苏格兰的身后站着一排拿枪指着他的便衣。他举着手,有些担忧地看着你。

    该死的,他根本不愿意对警察动手。你这些天出门也没带枪,正常人谁像琴酒那样出门旅游都背着一个军火库。你本身是个只喜欢近身格斗的枪械苦手——你扭身躲过波本的拳头,奔向列车门,你相信他们并不敢在这种狭窄封闭的车厢内开枪,弹跳反射很容易干掉自己人。

    此时车门早已关闭,列车行驶速度已逐渐加快,你伸手想要按下紧急制动,波本紧追不舍,一脚踹在紧急制动的位置,你像烫手般迅速移开伸出的手。好家伙,太猛了,你感觉他好像想直接把紧急制动按钮给踹坏。太离谱了,公安!你的罪行叫做破坏国家公物!

    你和他又互相打了几拳以示尊敬友好。与此同时你的眼角余光看到与列车平行的远处公路上一辆雪佛兰正在以相对列车静止的恐怖速度疾驰。

    你在车窗玻璃上看见一点红色的激光,按照这个方向推测——它准确无误地落在你的额间。你猛地低头,一颗子弹旋转而来,直接穿透车门,差点把在你身后的波本给打中。

    靠,这是什么柯学世界!在这一刻你和波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心灵共鸣,异口同声地骂道:“可恶的FBI!”

    “你不是看不起FBI吗?”为了躲避狙击,你蜷缩在没有狙击视野的下层空间里,和波本在地板上继续扭打。

    他凭借着身材优势在上风牢牢压制着你,不让你翻身:“他说是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你大喊冤枉,“我和他没有一毛钱的纠葛!”

    “当初不是你和琴酒说他是FBI的卧底?”

    “哈?我有说错话吗?我说的那不是事实?”

    “……”

    波本感慨道:“我明白莱伊恨你的理由了。”

    你:“???”

    “早点束手就擒吧,梨酒,否则我们只能在这里将你击毙了——”

    “那真是大感谢,谢谢你满足了我这么多年以来的梦想——”

    打斗间,你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被他拽下,掉落在地上,你脖颈间深色的淤痕展露在他的眼前,那毫无疑问是男人的掐痕。你看出了他视线的落点,大喊道:“没错,就是苏格兰干的!”

    波本好像大受打击,连打你的拳头力道都变弱了。

    此时,光线骤然变暗,是隧道!

    列车进入了黑暗的隧道。你趁着波本愣神的一瞬间,将腿夹在他的脖颈间,一下将他掀翻,你起身想往下一个车厢跑,波本反手抓住你的腿,将你往他身边拖。

    你用另一只腿踹他,他躲开之后再度想要将你压在地板上摩擦,而你已经厌倦了这种清洁地板的行为,爬起身抓到了车厢壁上的安全锤,向车顶的灯砸去——车内一瞬间陷入完全的黑暗。

    五秒后,列车驶出隧道,视野重新变亮,而波本已经失去了你的踪迹。

    “找——她肯定还在这辆列车上!”

    想要被他杀的你25

    你蜷缩身体,藏在黑暗的行李箱内。听着外面乘客走过的脚步声。或许是为了不引起你的警惕,这辆列车上其余车厢坐的大部分都是普通民众。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单独逃离这辆列车。但是……问题在苏格兰。

    把他留给警方他肯定不会有事,他可以直接放弃卧底身份去过平静生活,或者被组织营救回来、接受组织的怀疑和拷问。

    关键是,他本人是怎么想的呢?他想让你离开组织,他会帮助那些人找到你吗?

    分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你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整理着自己与他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的回忆。你要在离开的时候去找他吗?你要和他一起逃离这辆列车吗?他是否愿意和你一起继续过着朝不保夕的黑暗生活?你感觉脑中的思绪乱糟糟的,完全结成了一团被猫咪缠绕的毛线球。

    黑暗中,你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邮件,发件人,琴酒。

    他的邮件一直都很言简意赅,他问你:“在哪里。”

    咦,是找你有什么事吗?你向他解释:“旅游中,不在东京,一小时后回来。”

    那边回复得很快:“笨蛋!我是问你在列车上的哪里,我开直升机来了,上车顶。”

    啊……他知道了你在被条子围捕,你的第一反应是,从哪里来的消息?琴酒并没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大部分时候都是组织里最晚知道消息的人——如果你和贝尔摩德都不理他的话。

    “谁给的消息?4号车厢。”

    “朗姆。”

    下一秒,他的信息又发来了:“快出来!!!”

    啊这,大哥,怎么就突然暴躁起来了。你打开行李箱,从里面钻出来,迎面看到一个震惊的男性路人。可能今晚日推趋势第一便是旅行箱里的美少女。你急速掠过他,高速列车的密封性非常良好,一旦发车,想要从这个封闭的空间中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你会震惊于赤井秀一能一枪穿透车门的原因。你原本想等列车到下一站停止开车门的时候再寻找机会下车,但琴酒既然都开着直升机到场了,那就没有那个必要了,毕竟再牢固的列车也敌不过重军火的轰炸。

    你的鼓膜捕捉到了什么物体呼啸而过的声音,下意识察觉到不妙,紧急趴到地面,下一秒,头顶就响起剧烈的爆炸声。一时之间,脑内全是轰鸣。剧烈的火光和冲击波刮过你的脊背,你在火光中爬起,剧烈地咳嗽。你合理怀疑琴酒这是想连你都一起炸死。

    公安怕是失算了,没想到琴酒会架着直升机来参战,在这种列车上还有普通乘客的情况下、他们的行动相比于真正心狠手辣的恐怖分子来说只能说是束手束脚。

    爆炸过后的车厢充满了危险的粉尘和火焰,你套上手套,从碎裂的车窗玻璃中往外翻出,攀上列车车顶。直升飞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在你的正上方,你摇了摇有些被炸晕的头,伸手攥住了低空直升机放下的绳梯。

    你沿着绳梯往上爬,直升机向外飞离列车,只能说庆幸这个时候没有赤井秀一,否则你现在人在空中飘摇就是一个活靶子。

    “梨绘!”

    恍惚中,你听见有人在叫你。

    你转头看去,破碎的车窗里,呼唤你名字的人是苏格兰。你看着他同你一样攀上列车的车顶,向直升机挥手示意。

    你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风和直升机的声音都太大了,你只能握紧手中的绳子,好让自己不掉下去。他要回来吗?回到这个完全不适合他的组织。他是为了什么而回来呢,为了卧底,为了情报,还是……为了你?

    你感觉到绳梯在往上升,直升机并没有朝列车再度靠拢的趋势。为什么?琴酒是想放弃苏格兰吗?他并不是那种在关键时刻会为了逃跑而抛弃同伴的性格。

    你的太阳xue突突地跳,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之中,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你来不及细想。但微妙的反常之处像是卡入指尖的木刺,你看不见它,却能察觉到它的存在不可忽视。

    这份疼痛剧烈纠缠着你,你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你奔跑在记忆宫殿的长廊里,两侧是逆流的回忆影像,你穿过信息的洪流,最终落点在一个词汇上——朗姆。

    你瞳孔皱缩,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苏格兰大喊道:“趴下!!!”

    下一秒,你眼睁睁看着他被一枪穿中了心脏,跪在了地上。你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液从他的胸前涌出,然后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车顶的风,在一个轨道的拐弯处,掉下列车。他从你的视野中消失了。

    那个说着希望你离死亡远一点的男人,就这样轻易地率先死在了你的眼前。

    你被拉入直升机,舱门关上。风和枪声像一场夏日祭的花火,它们本就不该出现在冬天。

    你接过伏特加递给你的耳机。

    “朗姆的眼线通知我有场针对你的抓捕行动,而苏格兰就是条子的卧底。”琴酒的声音惯常如富士山顶的雪,冷漠而没有温度,“幸好我赶来的及时。没想到这只老鼠居然在你身边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这次过后boss估计会对你不满。你还是回来跟着我一起行动吧。”

    你没有说话,所幸琴酒并不是个爱交流的人。他并没有察觉到你的失常,事实上,你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静。你从座位下翻出降落伞包,给自己背上,对琴酒道:“苏格兰的身上有组织的资料,既然他现在死了,我要去销毁掉。”

    直升机在原地转舵,向着来时的方向往回飞行一段距离之后,你打开舱门,在通讯系统里道:“不需要再来接我。我可以自己找到方法回东京。那点围捕的人数不可能抓得到我。”说完,你便扔掉耳机,纵身一跃。

    寒冷的空气刮过你的脸颊,你察觉到有细小的冰晶砸在你的脸上。是雪,开始下雪了。这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大雪可以掩盖很多踪迹。

    你调整落点,准确落在新干线的轨道上。扔掉伞包之后你按照预估的落点沿着铁道线疾速奔跑。上一辆列车早已往背道而驰的方向远去,你必须尽快在波本他们之前找到苏格兰的尸体。

    在没有亲眼见到尸体前,你仍然保留苏格兰和波本莱伊联合做一个假死的局来设套抓捕你的可能性。尽管你知道这份可能性不到百分之零点一。

    铁道两侧十分荒凉,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你一个人。呼吸声逐渐开始变得粗重,肺部传来难以负荷的沉重感,你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在苏格兰死后。你终于开始彻底清醒,睁开眼睛正视这个现实的世界,它是真实存在的,它是真实存在的!

    你听见了下一辆子弹列车驶来的尖锐破空声,加快了奔跑的脚步。然后,你倏地停了下来。

    你看见了白色大雪之中的一抹浅蓝色——那是早上苏格兰穿的外套。

    你跳下铁轨,向他一步步走去。大片黑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你蹲下身,伸手触摸他的脖颈。

    列车呼啸而来,在你身后节节穿过,狂风一刹那吹起你的发丝。

    你确认了他的死亡。你听见呼啸的风中有谁在啜泣。这哭声好他妈难听,完完全全是失败者的悲鸣。

    太好笑了也太可耻了。你因无能的自负、伪善的罪恶、懦弱的逃避,而不配得到救赎的可悲人生。

    列车离你们远去。天地间重新变得静谧,簌簌的雪片飘落。你背起苏格兰的尸体,踏着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向着高崎站的方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你迎面碰上一个护轨员。他是替换之前那位杀人犯,新来的职员。

    真不幸。在他惊讶的视线里,你抬起枪,对准他,漠然道:“带我去你停车的地方。”

    ***

    你带着苏格兰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东京。你带着他回到你和苏格兰在代官山同居的住所,直奔二楼,伸手取下书架上的那本《人间失格》。

    上面所有印刷的黑色文字此刻已经消失,书页变为完全空白的纸张。它们在你的指尖哗哗翻动,干净而诱惑。

    一张白色书签从翻动的书页中掉出,上面是用黑色笔迹书写的一句话:

    “感觉你会需要这个呢?希望能让我看到一个精彩的故事?。——BEAST.太宰治”

    那个?是怎么回事啊,干嘛仿照我给别人发邮件的方式——你暗自腹诽着,信末尾加?是可爱女孩子的专利好吗?真是个恶趣味的男人。虽然你知道他给你这本【书】一定不怀好意。不过,这个时候确实也没有其余办法了。

    你其实并不喜欢做一个故事的书写者。但事到如今,你不得不执笔写下所有人的命运——一个优秀的故事应该有着怎样的开头呢?应该先从时间和地点开始吧。这样总是不会出错的。

    1995年,日本,神奈川县,关东学院大学。

    下课铃响后,你打了哈欠,从趴着的后排桌椅上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坐在你旁边的黑发蓝眼睛的少年停下书写的笔,转头看向你,“昨天夜里又跑出去玩了吗?”

    “唔……稍微多喝了那么一点点。”

    “之前和你说过,夜里出去喝酒的话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回来的吧。哪怕是成年女性深夜在外面喝醉也非常不安全——”

    “啊——对不起!因为想到你已经睡觉了打扰你会觉得很不好意思,下次我会记住的。说起来,你现在在写的是你一直构思的那本推理小说吗?”

    “嗯。最近故事的推理核心终于在脑中完善了,感觉可以动笔了,就开始写了。”

    “诶——优君将来会成为很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呢。出道就斩下江户川乱步奖,21世纪日本的天才推理小说家。”

    “那就承你吉言了。现在只希望投稿之后出版社可以接受吧。梨绘桑呢?感觉你平时也挺喜欢读文学方面的书籍的,会想要自己动笔吗?”

    “我吗?我如果动笔的话,写的应该会是科幻小说吧,”你看着窗外和他眼睛颜色一样的横滨蔚蓝的海,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想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者复生啊。”

    ——幕三——

    ——運命のルーレット廻して(旋转命运之轮)——